1. 俞斌的爱情
俞斌俞斌在中国围棋界的棋品和人品,一向是众人交口称赞的。但这么一个厚道的浙江男人,却苦苦追了一个上海小姐八年有余。一脸敦厚老实的他总是苦笑着说:“八年,抗战都胜利了啊,你说我这么不容易得到的老婆,能不珍惜吗?” 俞斌的妻子王亦青比他小七岁,他们的初次相识族明段是在1991年的全国升段赛上。那时俞斌24岁,而王亦青才17岁,正在争取从业余升至专业棋手。第一天的比赛中,俞斌便眼前一亮,对清纯漂亮的王亦青一见钟情。从此,下完棋他没事儿就往上海棋院跑,而且非常认真地给王亦青以及其他一些小队员复盘,给王亦青留下了很好的印象,俞斌对爱情的顾盼得到了些许的回应。
第二年升段赛,他们又见面了。俞斌在比赛结束时鼓足了勇气找了个借口对心上人说:“你留个地址给我吧,以后我有什么新的棋谱也可以寄给你。”这个“借口”还真管用,王亦青二话没说,便留下了令俞斌激动不已的通讯地址。从此,两人开始了鸿雁传情。
虽然王亦青年纪还小,但俞斌对这份感情是十分认真的,所以一直想到王兆誉亦青家里登门造访,同她的父母见见面。但王家是书香世家,家规甚严,身为教师的王爸爸和王妈妈都非常传统和保守,认为女儿太小,应以学业为重,怎能这么早就订下终身。因此,他们始终不肯让俞斌上门,觉得那样便是承认了俞斌是未来的女婿,太过草率。而且,从偶尔一次在棋院陪女儿下棋时看到俞斌的印象上来看,把女儿视为掌上明珠的他们觉得俞斌的长相实在不敢恭维,有些对不起他们的宝贝心肝。就这样,老实的俞斌始终被拒之门外。
俞斌一次次地从王亦青那里得知被拒绝的消息,一次次地受到打击,又一次次地为了爱不懈地努力。那时候,由于相隔两地,身处中国棋院的他曾平均每月到上海探望女友一次。当时还没大红大紫的他收入并不多,为了省钱,他只能挤火车。有时逢个五一国庆什么的,买不到火车票,他只得买张站票,铺张报纸,靠在过道上,从北京挨到上海。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,可俞斌却不以为苦,想着能马上见到女友了,一路傻乐到上海。到了上海,不能上门去住到王亦青家,只能找家便宜的旅店住下,与王亦青的幽会还得“偷偷摸摸”。不过,也许是下棋练就的定力吧,俞斌倒也不急,苦中作乐,乐在其中,他深信槐简“精诚所至,金石为开”。 终于,经过多年的考证,凭着俞斌的一往情深和坚定不移,王亦青的父母认可了他这个知书达理,踏实可靠的准女婿。可这时,王亦青还在读大学,俞斌只好一等再等,但他们的感情从未因时间的流逝而减少一分一毫,相反却历久弥坚。
1999年,八年的恋爱终以“有情人终成眷属”而圆满告终。俞斌得偿所愿,成了个人人称道的上海女婿。婚前,岳父岳母就考验似地提醒过他未来的妻子不会烧饭,当时他一拍胸脯,“没问题,我来烧,我绝不会让小青受苦的。”也许就是这个响亮的保证终于让二老点下了千金之头。婚后,果然,俞斌成了名副其实的“模范丈夫”,一到晚上,他便谢绝一切应酬,赶回家为老婆烧饭。久而久之,大家也就知趣了,晚上一律不拖累俞斌在外面玩。一下班,俞斌便紧赶慢赶地回家,因为他知道,自己那个宝贝妻子要是没饭吃,宁可不吃,也不会出去买盒饭。被俞斌这么无条件地宠着,以前瘦弱的王亦青竟然在婚后渐渐丰腴起来了,这更让岳父岳母喜笑颜开了,对于这个以前不甚满意的女婿也愈发地疼爱。俞斌越来越像一个土产的上海女婿了。 在俞斌又得了小龙女,又获了个世界冠军,可谓双喜临门。为了妻子方便坐月子,他把家从北京搬到了上海的岳父岳母家,作开了“上门女婿”。拿了大笔奖金回来的他,连理财观念也和上海男人越靠越近。他说:“我赚的钱,首先要用来安家,让我的家人过上好日子,这也是当初我对岳父母的承诺。然后我会用钱来满足我下棋的愿望。”他甚至还要学别的上海老公,用余钱投资一些股票,声称要去多买绩优股,保证以钱生钱。这让二老更是放心了,有这么个爱家顾家且心思缜密的好女婿,女儿一定是享一辈子福的。
由于妻子生产时自己身在韩国下LG杯的决赛,做事一向到位的俞斌这回对妻儿很是愧疚。妻子如他所愿,为他添了一个同样漂亮的女儿,身处两位“美女”中的俞斌乐不可支。在韩国取得冠军后,他就一直在想该送什么样的礼物给初生的女儿。想来想去,他还是挑了一个五颜六色的拨浪鼓,觉得她应该最先听到美妙的声音。另外,他还买了个很专业的照相机,想为女儿记录下珍贵的每一个可爱瞬间,可是因为不懂得挑选型号,买了一架用要用APS胶卷的。这种型号的相机光冲印费就够他受的,而且必须是很专业的照相馆才有能力冲印,非常麻烦。拿回上海后,太太就一直在说他“戆”。
以往一向兴趣广泛的俞斌闲来无事,再也不会去踢足球了,他说他一空下来就看女儿可爱的小脸,他发现天天都有变化,真是神奇。俞斌还说,他的冠军奖杯上有一粒纯金的象征棋子的黄金扣子,他打算等女儿长大后,取下来去为她打一串项链。看来,这个好女婿、好丈夫,又会是一个无人能及的好父亲。
2. 上门女婿小说他买的股票挣千亿叫什么小说
女婿的这个小说,这个好像来说都是一些都市题材的小说,应该写的还是非常不错的呢。
3. 连载小说 《上门女婿》(十七)
夏艳在屋里忙活着做饭,不知道水芹大妈已经走了。她出来倒洗菜水,看见凳子空着,水芹大妈不见踪影。她妈坐在人窝里,张牙舞爪的表演着,远看像耍猴卖艺。
夏艳来了气,蹬蹬蹬走过去,对着她妈喊了一声,我水芹大妈走啦!
夏艳妈这才意识到自己表演的太投入了,把水芹嫂子给忘记了,心里担忧水芹嫂子回家不知道怎样编排她呢。可是,她嘴上却不认账,装作不在乎地说,走就走了,有啥大惊小怪,本来我还不想来呢,是她央求我陪她买衣服,我扔下家里一大摊子事,舍命陪君子,她却自个走了,太不地道了。
围观的人看见好戏要散场了,纷纷离去。
夏艳妈站起来,没事人似的,跟在夏艳后面说,中午炒几个肉菜,我这嘴里寡淡的很,都好长时间没吃过荤腥了。
夏艳本来准备午饭就着店里已有的几样菜,简单的炒几个素菜,没料到她妈点名要吃肉,就把眉头偷偷皱了皱。想着她妈来西安毕竟是客人,她只拿几个素菜打发是有点说不过去,只好又去菜市场割肉。一顿饭吃毕,夏艳妈不光嘴唇油汪汪,而且油顺着嘴角蜿蜒到下巴上。夏艳看不下去,把脸拧则悉到了一边。夏艳妈刚扔下筷子,就嚷嚷着渴死了。夏艳顾不得收拾桌子上的残羹剩汁,赶紧的把水壶接满水坐在炉子上烧水。夏艳洗锅刷碗时,她妈假惺惺地说,来,把李涵给我,你抱着娃干活不方便。
谁知李涵根本就不要奶奶近身,只要奶奶朝前走一步,就大声啼哭。歇斯底里的,大有把屋顶掀翻的架势。夏艳妈打了一个寒颤,她想起了一句老话,如果小孩子看见就哭的老年人,多半这人就会不久于人世。她脸色难看的几乎要哭的样子,讪讪的走开了。
根生一直没怎么说话,吃过饭默默的干活去了。夏艳妈吃了一顿美味佳肴,心情大好,对根生冰释前嫌,她善心大发,跟女婿说,刚吃过饭,歇会再干吧。根生嗓子眼里嗯了一声,该干啥继续干啥。
夏艳妈吃饱喝足,拍拍屁股,要走人。她跟夏艳说,都是你水芹大妈,让我白跑这一趟,还得搭上来回路费,不划算。
夏艳巴不得她妈早点回去,免得她又生事。就撵着给她妈手里塞了一卷子钱,夏艳妈用手捏了捏,满意地笑了,还是夏艳实在,她进一趟城,路费报销了,还落了一笔零用钱。
店里地方小,根生每天早起把摩托车推到门口,晚上再推进屋。顾客看见门口经常停着摩托车,以为他家还修理摩托车,就有顾客推着摩托车过来问他修不修理。根生起先还说不修,顾客不信,狐疑地看一眼他的摩托车,不修摩托车你给门口放一辆摩托车干啥?分明是误导人呢。问得多了,根生心里不免活泛起来,想着街上跑的摩托车越来越多,摩托车修理这块还是空缺,如果从修理自行车升级到修理摩托车,等于是上了一个台阶,更有发展前途。
根生思量了几天,决定扩孙咐乎大经营,自行车和摩托车修理两种经营并存。他想得比较现实,按长远眼光看,修理摩托车是比修理自行车挣钱,可是,眼前来看,他家修理摩托车是新业务,他吃不准,万一没有生意呢,那就用修理自行车贴补。
根生没跟夏艳商量,他是瞧不起夏艳的,认为夏艳就会出蛮力,动脑瓜子不行。可是,不跟人商量,他自己又吃不准,还是找师傅说道说道,心里踏实。
师傅自从退休后,就频繁的回老家,说是把几十年亏欠老家的情补回来。所以师傅到他店里来的次数少多了。根生拿不准师傅最近在不在西安,就想着让夏艳去一趟师傅家,到时候自然会把师傅在不在家的消息带回来。
吃过午饭,根生对夏艳说,这会不忙,你抱着娃到二姑家串门去,有一段时间没去二姑家了。根生平时是不喜欢夏艳往二姑家跑的,也不是他讨厌二姑,而是讨厌丈母娘,凡是跟丈母娘家有瓜葛的人他都远离三分。
夏艳是没心机的,听见根生让她抱着儿子到二姑家串门,也不问个缘由,高兴的抱着儿子就走了。
晚饭时分,夏艳没回来,也没来电话,根生预感到师傅在家。果然,师傅骑着自行车来到店里,根生停下手里的活,亲亲热热的叫了一声姑父。师傅满意的笑了,说,这就对了,就应该叫姑父嘛。没等根生让,他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,说,干完活跟我回家吃晚饭,你二姑做了你爱吃的米饭炒菜。
根生没说话,手底下加快了速度。打发走最后一位顾客,根生把工具收拾进屋,然后在试轮胎的水盆里洗手,他把洗衣粉倒在手心,仔细的简咐搓洗着,用手指抠着指甲缝里的油污,师傅看了一会,说,不能用洗衣粉洗手,会把手腐蚀坏的。根生说,我是专门用洗衣粉洗手的,机油就认洗衣粉,用别的洗不干净。根生说着话,又在水盆旁边拿过一只刷子,死劲的在手上来回刷,试图把嵌入纹路里的污垢刷干净。师傅在心里叹了一声,根生真能吃苦,干啥都不容易呀。
师傅心疼地说,根生,以后干活时带上手套,就不沾油污了。根生说,戴手套干活不方便,话说回来,咱本身就是下苦的,这点事算不了什么。师徒俩说着话,根生到水龙头底下冲干净手,上阁楼换了干净衣服,出来关店门,刚洗过的手,一股洗衣粉特有的芳香浓得把四下里的空气溢得满满的。
关了店门,根生并不着急走,而是站住了。
师傅,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。根生觉得,在需要请教问题时,还是叫师傅顺口。
师傅不知道根生要说什么,因而谨慎地问,啥事呀?
自从我有了摩托车,老有人问我修不修摩托车,我想如果修理摩托车,可能比修理自行车有前途。
师傅脱口而出,那当然,虽然都是修理,可是技术含量相差大了,街上跑的摩托车越来越多,是个好思路。
根生要的就是师傅的这一句肯定,他心里有数了。说,我准备关门歇业一个月,到摩托车技术培训学校系统的学习学习。
一个月就能学会修理摩托车技术,不能吧?师傅表示怀疑。
根生没办法回答师傅的疑问,也不全是没办法,而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屑解释的太清楚的意思在里面。在他看来,一辆小小的摩托车,一眼就能看清全部零部件,用一个月时间学习足够了。当初师傅让他考了摩托车驾驶证再骑摩托车上路,他没去考,还不是照样把摩托车骑得呼呼的,师傅胆子也太小了。
根生把摩托车发动起来,对师傅说,姑父你坐上来,我驮着你。
姑父说,那我的自行车怎么办?
你坐在摩托车上,用右手扶着自行车把,我骑慢点,你坐在摩托车上把自行车推着,这不就回家了。
姑父想起来他在路上看见年轻人这么做过,就笑了,说,现在的年轻人,啥都敢做,好吧,我也赶一回时髦。
姑父说着,把自行车跟摩托车并排放好,自己站在两车中间,用脚把自行车脚撑子朝后一踢,然后用右手扶着车把,左手拽了一把根生的后腰,坐在摩托车后座上,调整好坐姿和手扶的姿势,说,好了,出发!
第二天下午,根生让夏艳看着店门,他出去一趟,夏艳也没问根生干什么去,只是答应一声好的。根生骑着摩托车,照着收音机里说的摩托车技术培训学校地址,报名去了。
晚上,根生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睡不着,他在想,他去学习的这一个月是关了店门还是开着店门,考虑的结果是,这一个月,店门不能关,还得开着,如果关了店门,顾客吃几次闭门羹,就不会再来了,那样的话,自行车修理铺的生意就彻底没了。开着店门,夏艳可以坐在店门口给顾客一个一个的解释,夏艳就是一张活的告顾客书,先拉住顾客,一个月后他回来了,生意再接上。想到这里,根生捅一捅睡在旁边的夏艳,想跟她交代一下。可是,夏艳睡得呼噜连天,根本就叫不醒。还是算了,估计叫醒来也是迷迷糊糊,听上半天保准还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,还是到了早上再说吧。根生翻过身,不久就进入了梦乡。
第二天早上,根生照例开了店门,对夏艳说,你的任务是看着店门就成了,不接待顾客,我出去学习一个月。
夏艳惊讶地问,学习啥呢?咋没听见你说过。
学习修理摩托车技术,学习回来就开摩托车修理铺。根生简单地说。夏艳没反应过来,瞪着眼睛看着根生。
根生没理会她,懒得再跟她解释,骑着摩托车走了。
夏艳抱着儿子坐在门外看街景,就有顾客推着瘪了气的自行车走过来补轮胎,夏艳本来想拒绝,又一想,自己会补,闲着也是闲着,还不如给顾客补了,起码挣点房租,这修理铺每天开着门,有费用呢。
夏艳回屋找到一条旧床单,把李涵五花大绑后背在背上,腾出两只手,以便给顾客补轮胎,顾客一看她是女的,还带着个孩子,不放心她的手艺,站在旁边不错眼的看着她干活。夏艳麻利的单手把自行车来个倒栽葱,用别子把内胎别出来,动作干净利索,顾客看了,就知道她是补胎内行,自觉的朝后倒退了几步,免得遮挡住光线影响她干活,顾客看了一会,站累了,后来索性坐到门口的小板凳上,放心的把车子交给夏艳了。
夏艳刚给顾客补好轮胎,又有一个小男孩推着自行车来充气,夏艳二话不说,拿着气管子就给小男孩充气,小男孩说,阿姨,你是女的,咋还会充气呢。夏艳笑着问,为什么女的就不会充气呢?小男孩说,我妈就从来不给自行车充气,都是我爸替她推到自行车修理铺充好气她才骑,我爸要是出差,刚好我妈自行车没气了,她就把自行车扔到车棚,不骑了。那她出门怎么办?夏艳问。坐车或者走路,小男孩回答。夏艳羡慕地说,你妈真有福。
一个上午,夏艳忙忙碌碌的就过去了。
吃过午饭,有个顾客自行车车闸断了,夏艳没换过车闸,没把握,就推掉了。顾客走后,夏艳很懊恼,本来到手的钱,白白放走了,心里就想着,等根生晚上回来了,让根生教教她。
晚上,根生回来了,夏艳说,先别急着洗手吃饭,给我教教换车闸。根生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,就问,怎么突然想起来学这个了。夏艳自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子钱,在根生眼前晃着,说,这是今天的营业额,不少吧?
根生见了,大受感动,他大方地说,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,你挣得钱归你。
夏艳不是贪钱的人,说,不行,这是营业额,营业额当然归店里,我需要钱朝你要,公私分明嘛。
根生满含爱意的看了一眼夏艳,说,还是先吃饭,等李涵睡着了我再教你。
吃罢饭,夏艳把李涵哄睡着,卧在阁楼上,在屋里狭窄的地面上,灯泡在头顶上照着,根生开始教夏艳换车闸。没有现成的换车闸的自行车,根生拿自家的自行车当试验品,把本来好好的车闸拆下来,拿一根新车闸换上,嘴里跟夏艳说,车闸好换,难的是换上了新车闸,调试车闸的松紧度。松了刹不住车,紧了车子阻力大。夏艳不错眼的看着,根生换好车闸,把自行车行李架提起来,用脚猛蹬一下脚蹬子,自行车后轮高速哗哗转动起来,根生用手一捏闸,自行车后轮稳稳地停下来。根生说,看清楚了吧,就是这样。他把自行车交给夏艳,说,该你了。
夏艳笑着开始操作,先把根生换上去的车闸当作坏车闸拆下来,然后把根生递过来的新车闸装上去,换的过程很顺手,还真的如根生讲的那样,装上去的车闸,怎么都调不好松紧度,不是紧了就是松了,急得夏艳满头大汗。最后,还是根生看不过眼,过来帮她调合适才算了事。
根生说,今晚就这样吧,一口吃不成个胖子,调车闸凭得是经验,你换闸时慢慢琢磨吧。
夏艳是急性子,来来回回一番折腾,她就有些泄气,听根生这样说,她不置可否。累了一天,她就想摊开四肢躺在床上。于是,夏艳把工具放回原位,大概收拾了现场,洗脸刷牙,爬上阁楼睡下了。
4. 连载小说 《上门女婿》(十五)
根生叉开两腿坐在摩托车后座上,第一次坐摩托车,一双手不知道朝哪里扶,只好搭在自己大腿上。张经理在后视镜里看到了,开玩笑说,你放心,我不是同性恋。可是,别怪我没提醒你,你最好搂着我的腰,万一我加大马力飞跑起来,把你摔下来怎么办。
根生只好把手虚虚的搭在张经理腰上,要他搂着陌生人的腰,他觉得难为情。张经理没说话,一脚油门,摩托车嗖一下朝前飞驰而去,根生没防备,差点从摩托车上颠下来,赶紧死死搂住张经理的腰。张经理笑了,心里说让你扭捏!根生从后视镜里看到张经理不怀好意的笑,知道张经理在捉弄他,他不由得飞红了脸。
张经理把车速放慢,大着嗓门说,其实骑摩托车很好学,会骑自行车就会骑摩托车。你记住两点,就可以自如的骑着上路了。第一,发动用脚踩,第二,刹车用手捏。根生没听明白,把手从张经理腰上搭在张经理肩膀上,头从张经理脖子上伸出去问,恁再说一遍,俺没听清楚。
张经理没说话,而是给摩托车减速,然后把摩托车停在马路边,扭着头让根生下去。根生不明白骑得好好的,怎么突然让他下去,他就起了疑心,怕他下去后张经理骑着他的摩托车跑了,他可就亏大了,他才不上当。根生坐在摩托车上没动,张经理指挥不动根生,只好自己从摩托车上下去了。站在地上的张经理,手还扶在摩托车把手上,以免摩托车倒下。
张经理看着稳稳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根生,也没生气,而是笑了,心里说如果我想骗你,还用到现在才骗吗。张经理笑过后开始给根生讲解,怕根生听不明白,就给他演示。他让根生下来站在他边上,也是为了让根生更直观的感受和体验。张经理把右脚踩在启动杆上,一使劲,摩托车就突突着朝前奔去,他用右手在车把上一扭,摩托车就稳稳的停下了。
根生来了兴趣,从摩托车后座上下来,说,这电驴子真听你的话,我来试试。
张经理把摩托车交给根生,根生学着张经理的样,把右脚踩在启动杆上,一使劲,摩托车就像脱缰的野马朝前冲去,张经理赶紧用手拖住后座,命令根生,用右手刹闸!根生慌乱中丢了摩托车,摩托车兀自拧着麻花朝前飞奔。张经理撒腿就追,然后一个猛扑,终于把摩托车把手抓在手里,使劲一扭,摩托车震颤着发出呜嘟嘟的一声,蔫了下来。
根生脸色煞白。张经理说,我的个天哪,就你这水平,还敢买摩托车。算了,我送佛到西天,帮忙帮到底,今天先给你把摩托车送到店里,改天给你当教练。
根生忙不迭地谢过张经理。张经理重又坐上摩托车,根生不等张经理发话,赶紧乖乖地坐到摩托车后座上,把两只胳膊环在张经理腰上,张经理从后视镜里看到根生依然煞白的脸,在心里鄙视着他,根本就不像河南人嘛,屁大点事就吓成这样。
两个人各想心事,一路无话,不久就来到根生的自行车修理铺,张经理给摩托车熄了火,停好车。根生让张经理进屋喝口水,张经理说,不喝了,我走了这半天,不放心店里,今天认个门,改天专门来喝水。
根生再没客气,也有顾客在他店门口等着他修理自行车呢。
张经理坐公交车回去,根生目送张经理远去,抱歉的朝等待的顾客笑笑,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。有相熟的顾客跟他开玩笑,快别笑了,赶紧的给我们修车,再笑就没眼睛了,我们可不想当冤大头。根生看一眼那人的自行车,自信地说,就你那点毛病,我闭着眼睛都修了,根本就不用眼睛看。
根生嘴上开着玩笑,干起活来却不马虎。时间一晃就到了中午,他正低着头干活,师傅下班从门口经过,看见自行车中扎眼的停着一辆崭新的摩托车,好奇是谁的,就走了过来。
师傅见根生在干活,就没打扰他,自己站在摩托车跟前研究似的打量着,根生虽然在干活,眼睛余光一直没离开他的摩托车,看见师傅站在摩托车跟前,他先叫了声姑父。
姑父转过身,问他,是谁的摩托车?
我刚买的。根生小声回答。
你会骑吗?没见你骑过摩托车嘛。姑父关心地旅茄纤问。
我不会骑,买回来了就会骑了。
姑父说,你说的倒是轻巧,骑摩托车要考驾驶证呢,不是随便骑的。
根生在心里笑话姑父胆子小,骑摩托车还要考驾驶证,纳中他没听说过。再说了,花钱考驾驶证,划不来,人家张经理说过了,保证教会他,考驾驶证的钱就省了。
姑父就像根生肚子里的蛔虫,知道根生心里正想着啥,他说,驾驶证一定要去考,这笔钱千万不能省,别相信有人跟你保证教会你的话,做人要实诚,尤其是驾驶摩托车,肉包铁,很危险的,要严格按照交通规则行事,马虎不得。
根生知道拆仿姑父是为了他好,他且先答应姑父,下来考不考就由不得他了。
根生于是就应付姑父说,姑父说得对,我抽时间去考驾驶证。
姑父对根生的态度很满意,吃过午饭他还要午休,就地告辞了。
张经理说话果然算数,这天下午,他骑着摩托车来到根生店里,根生正在干活,忙停下手里的活过来招呼张经理,张经理说,把你手上的活麻溜的干完,我发现了一个绝好的练车场地,带你学骑摩托车去。
根生很感动,三下五除二干完手里的活,再来顾客他就不接待了,说有事,不营业了。
这天下午,根生终于学会了骑摩托车。
刚学会骑摩托车,根生心正热着,恨不得骑着摩托车满世界逛去,怎奈他要干活,没机会展示,就想着回李家庄显摆。他实在等不及,在学会的第二天黄昏,关了店门后,骑上摩托车回李家庄去了。有了摩托车果然快,平常坐公交车用一个小时到李家庄,他骑摩托车只用了半个小时,深秋的风像刀子,一下一下的割着根生的脸,他脸都麻木了,像糊着一张牛皮纸。根生到李家庄天还没黑透,进了村,他把摩托车放慢速度,小心骑行在小巷里,一路上故意把喇叭按得震天响,可惜路上没碰到一个村民,倒是吓得夜游的流浪狗夹着尾巴躲在墙角打哆嗦。到了家门口,根生用喇叭声代替他叫门,滴滴滴滴一阵,然后打开摩托车前大灯,探照灯似的直射在大门上,亮光透过门缝,把院子照得雪亮。
夏艳一家人正坐在堂屋里吃晚饭,听见大门外的摩托车喇叭声,心想不会是冲着他们家来的,没理睬,继续吃饭,可是紧接着,雪亮的灯光从门缝里透进来,直射堂屋。
夏艳爸说,咦!看样子是到咱家来的,我去看看。说着站起身朝大门走去。
夏艳爸打开大门,看见有个人戴着头盔,骑在摩托车上,也不说话,而是朝他又按了一下喇叭。
你找谁?夏艳爸问。
我。根生的河南腔答道。
夏艳爸一听是根生的声音,就笑着说,咦嗬,我根生鸟枪换炮了,有本事!说着把两扇大门开到最大,让根生骑着摩托车进来。
根生一脚油门,摩托车射进院子。
夏艳听见根生的声音,抱着李涵撵了出来,稀奇的看着根生把摩托车熄了火,停好,她赶在根生前面回了屋,把李涵交给小妹冬艳抱着,自己给根生拿碗筷,盛饭。
夏艳妈冷冷地看着这一切,把嘴一撇,在心里说,有点钱就烧得不行,还买摩托车呢,咋不买汽车呢,咋不买飞机呢。看见夏艳殷勤的样子,更加的不满,不出声的骂夏艳,真是个傻子,根生买这么大的一件大家伙,连跟你商量都不商量,看来根本就没把你在眼里放,要搁我,绝不饶,不挖烂他的脸才怪。
根生停好摩托车,并没进屋,而是慌慌张张去了厕所,在路上他就憋得不行,想着马上要到家了,于是就忍到现在。根生从厕所出来,直奔堂屋,夏艳把饭已经给他放在桌子上,筷子架在碗上。根生是真饿了,也没朝周围看,拿起筷子就吃饭。
夏艳妈晚饭吃得少,已经放下了筷子,正骂着夏艳,看见根生进来,故意低着头坐着没动。她在等根生先跟她打招呼,结果根生压根就没朝她看,光顾着吃饭,她在心里骂根生,没出息的吃相,饿死鬼托生的!
冬艳没抱过婴儿,李涵脖子支撑不住他的大脑袋,脑袋晃晃悠悠做不了自个的主。冬艳不知道抱婴儿要用手扶在后脑勺上,才不至于扭了孩子的脖子。她情急之下,用胳肢窝死死的夹紧婴儿的头。李涵的脑袋被冬艳箍得很不舒服,就嗷嗷哭起来,哭起来的模样像个老头,丑死了,冬艳嫌弃的把脸扭到一边去了。夏艳妈指桑骂槐的骂孙子,不知好歹的货,你四姑抱着你还哭。
根生本来就跟丈母娘不对付,能听不出来丈母娘的弦外之音?他不动声色的吃着饭,嗓子眼里哼一声,表示着不屑。心里说,我知道你不服气,我不光买摩托车,我还要买汽车呢,气死你。
夏艳妈起身,扭着气呼呼的背影,回房间去了。根生胃口好,连吃了三碗饭,也不计较剩菜盘子里有别人的口水,把桌上几只盘子清扫的狗舔似的干净。
吃罢饭,根生就回自己屋了,夏艳怀里有孩子占着,当然不用收拾洗涮锅碗,由她两个妹妹秋艳和冬艳处理善后。夏艳抱着李涵跟在根生后头回了屋。
根生坐在床沿,夏艳把儿子递到根生面前,说,看!爸爸回来了!根生冷漠的看着儿子,想到儿子叫李涵,他心里就别扭,他没办法喜欢儿子,他把头拧到一边去了,说,我累了,要睡觉了。
夏艳也没多想,她以为根生真的是累了,把儿子抱正,说,那你赶紧睡吧。
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,根生并无睡意,夏艳搂着孩子也躺下了。根生忽然捅一捅夏艳,他还不习惯叫儿子的大名,而是称娃,他跟夏艳说,把娃放在家里让你妈带,店里我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。
夏艳说,李涵才不到两个月,要吃奶呢。再说了,我妈早就说过,她不帮我看娃。你再辛苦几个月,等过了年,开了春,我带着娃去西安。
根生嘴里嘀咕着,争着抢着叫娃姓李,却不看娃,难道让姓韩的看。他要是知道孩子生下来到现在,丈母娘几乎没抱过,他还不更加生气。
夏艳迷迷糊糊正睡着,听见旁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,她本来瞌睡就多,有了孩子,瞌睡总是睡不够。夏艳眼皮发沉,又进入了梦乡。等她终于睁开眼睛,床上已经空了,根生不见了。窗户透进光亮,天亮了。
根生起床的时候,天刚麻麻亮,有心让夏艳起来给他做早饭,想想还是算了。他心里对夏艳不给他做早饭还是有怨言的,他索性也不洗漱了,洗了路上见了风更冷。根生来到院子,岳父已经起床了,在院子里收拾秋收回来的豆子,看见根生,说,这就走?吃过早饭再走,身上热火。
根生说,不吃了,赶到西安再吃。他心里想的是,要是有心让我吃早饭,这会肯定都做好了,明显的没打算让我吃嘛。谁不知道农村人吃早饭是九十点,到那时候我骑车到西安,都中午了,一上午时间就耽误了,就为了吃一顿早饭,那也太不划算了。
5. 天堂请往左,右边是深圳
文/培则边瑶姑娘❤
2018/3/26 星期一 晴
我很穷,但真的很爱你。我一定要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!
那么用什么证明呢?
其实天堂和地狱不过一墙之隔,永远不要嚣张。因为浮的越高,摔的更惨。
这里面说的谨中缺每一个人,其实是我们自己。
亲爱的,执此冰祥辩冷之手,让我们一起孤立无援。
那是一九九二年,邓小平刚刚南巡完,深圳就像一个迅速膨胀的大面包,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公司成立,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怀揣梦想,拿着边防证拥进这个南海边的小渔村。
他们分别是肖然、刘元、陈启明、韩灵,刚大学毕业怀揣着热血希望来到深圳,一个希望之城。
这是深圳,你有钱,可以为钱自豪,没有钱但有未来,可以为未来自豪;又没钱又没未来,只能假装自豪。
肖然就在这里当采购员。当时流行一种说法,把各种职业分了三六九等,其中一句说的就是采购员:三等人,干采购,白吃白喝拿回扣,地位仅次于人民公仆和“扭扭屁股就挣钱”的明星。
他住在蓝园,那种喧嚣混乱,充满了动荡与不安的生涯,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,什么人物都可能出现,就像一出自发上演的,没有编剧、没有导演的电影。
你是旁观者,但你随时有可能成为主角。
刘元进了日企,从打扫卫生开始做起。一直默默无闻,本分老实干好分内工作,对于升职和涨工资只能想想算了,也许是每个人生命中都有至少一个贵人,他的卑躬屈膝被上司清水科长看到了,从此以后他踏上了顺风路。
他一路讨好日本科长,地位越来越高,被中国职工孤立、设身处地陷害他,都说他为日本老板拼命,是卖国贼。但是这些话更多是嫉妒, 生存的经验足以证明:尊严和自由并不是最重要的,每月能不能按时领到工资,这才是生活的经验。
韩灵毕业后就奋不顾身来深圳找肖然,一起住的地方就是蓝园,肖然没钱很自卑,同时也很敏感和强烈的自尊心,不容许别的男人多看韩灵一眼。那个夜晚,他抱着韩灵,喃喃细语: 抱着你,就像抱着我的小女儿一样,不忍心让你受到任何伤害。
肖然不止一次对韩灵说,我很穷,但我很爱你。我一定要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!
我很穷,但我很爱你。
韩灵在十年里流产过两次,从此没有了生育能力。经历了热恋结婚再到离婚,我们都知道爱情里的两个人需要互相尊重和信任,然后贫贱夫妻百事哀,很多猜疑,只是源于不自信的恼羞成怒。
刘元一直喜欢韩灵,很不甘心。在经历了人生百态,在名为“天堂”的酒吧里,刘元左拥右抱,不断被小姐灌醉。那一刻,他忽然发现,自己这些年孜孜以求的爱情,不过是一种虚妄,就像狗虽然奔跑追逐,但并不爱任何一块骨头——它只是想咬一口,或者,仅仅是不想让别的狗得逞。
陈启明来到深圳,最后成为了上门女婿。老丈人有很多钱,他和黄芸芸这个有语言障碍的女孩结婚了。他一直在买股票,那是一九九六年底,深圳股市实行T+1交易制。当天的买盘不能当天出手,必须隔日交易,股市应声狂泻,大盘绿成一片。
他不懂行市,只会借钱买一支股。他不服输,一直有种闯劲。他只会问“娘家人”要钱花,永远不会满足只会更猖狂。
直到他遇到自己的大学女神孙玉梅。
他开始出轨,其实明明知道孙玉梅是贪图他的钱,但毕竟那是自己大学四年暗恋的女孩,纵使她再无情,他还是会义无反顾为她花一切。
直到最后分开的那个夜晚,月亮滑进云层,海面上波光闪烁。一片静谧之中,陈启明和孙玉梅在一个床上,月亮出来了,看见一滴眼泪正慢慢地从陈启明脸上滑落。
我们且不说陈启明怎样,但是既然来到世界,来到这里, 每个人想要的东西不一样,三观不同,追求的东西不一样而已,没有谁比谁高尚。
肖然刚成立了公司时,其实全靠贵人周振兴帮助。周振兴是个十分谨慎的人,但肖然也是他的贵人。那时候的肖然还很善良,尤其见不得别人受苦,谁多干了点活,他就过意不去,立马掏腰包打赏。
周振兴轻拂云袖,漫卷长夜,大马金刀地走到桌前,挥毫写下两个大字,权威。然后递给他,淡淡地说不能解决所有问题,你得有这个。
肖然和周振兴的一拍即合,就像“ 才逢名主,马遇伯乐,赤马给了关老爷 ”。
有钱了,成了亿万富翁的肖然眼望大厦高高的尖顶,心中慷慨顿生,朗声吟道:“本是沿路打劫,不想弄假成真。”这话是朱元璋当皇帝后时刘伯温说的。
肖然有钱飘了,他在众多女人眼中就是个暴发户,粗鲁野蛮。他开始不顾家,也许是真的忘了自己同甘共苦的妻子韩灵。
肖然有了新的女人,卫媛。在他生前,对韩灵又打又骂,对卫媛却很温柔。卫媛打胎后,他在她的身边守了整整一个礼拜,一天三顿喂她吃燕窝。卫媛说,那是我一生中吃过的最甜的东西。
看到这里,我心痛。我在想,到底是什么仇恨引起夫妻两人走散,以前韩灵打胎的时候,肖然并没有陪在身边,他给韩灵带来了什么,不孕?苍老?青春?
再也没有坚不可摧的爱情,海誓山盟太容易被击溃,再坚固的爱情也敌不过无处不在的诱惑。
肖然开始迷上了赌,在死后的三年多时间里,谁都不知道他输了多少钱,陈启明估计有几百万,陆可儿说最少两千万,周振兴伸出一只巴掌,说光我知道,就不下这个数,“他已经疯了。”
刘元说:“ 深圳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城市。因为它坚硬的墙,冷漠的心,以及脆弱的生活。”
刘元对陈启明说:人生不过是虚妄,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。一切悲剧,都是因为我们想的太多。
鹏鸟的故乡。梦想之都。欲望之渊。爱无能的城市。沦陷的乌托邦。失去信仰的耶路撒冷,然而你知道,一切比喻都没有意义。
那座城市,也许只是你的想象。它出现与一夜之间,像海市蜃楼一样虚幻而美丽,你走得越近,就越看不清它。你凝视着它,为它哭,为它笑,久而久之,你终于发现,原来它只是你的影子。
肖然死后,留下一封未寄出的给韩灵的信:“ 我现在功成名就,却经常感到孤独。我讨厌过你,但直到你走后我才明白,原来我一直讨厌的你,已经成了我不可割舍的一部分…… ”
刘元听到肖然的噩耗后,他双眼紧闭,坐在那儿不停地喃喃自语:“浮生如梦,一堕十劫。要之不离,要之不弃,不离不弃,得见真知。”
人生不过是一场虚无的华宴,觥筹交错,歌哭无休,然而任何人的缺席都不会改变什么。
少年时的意气风发,终归还是对这个世界理解不够。
不说也罢。
我是边瑶,我有故事你有酒吗?
我的故事中,或许有你的身影 。
如果不能经常见面,就在此祝你早安、午安、晚安。希望一切安好。
无戒365极限挑战训练营第53天
6. 连载小说《上门女婿》(四十六)
早上一般是夏艳先到修理厂,根生都是睡到自然醒才起床。他在家吃过夏艳留给他的早饭,这才驾着北斗星去上班。
他在自家修理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泊好车,不能占用自家做生意的车位。他讨厌老乡来修理厂不是修车而是找他拉闲话,拉闲话也就算了,却是没眼色地把车停在车位上,半天都不走,严重影响他家做生意。这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行为最让他憎恶。他也不明说,而是把一张胖脸垮下来,以期逼走老乡。可是,老乡也许反应迟钝,没有意识到自己影响了人家的生意,继续占着车位。后来老乡终于要走了,瘟神终于要走了,他心里高兴,脸色却继续难看着,怕老乡给点阳光就灿烂,不走了怎么办。根生当然没有起身相送,你耽误我生意我还送你,把别人当傻子呢。如果恰巧旁边还有另外的人,他就对那人说,这人人品不行。从此这老乡在他这里就成了不受欢迎的人。
根生下了车,用遥控器锁了车。夏艳听见遥控器响,就知道根生来了,她在众多的遥控器声音中,第一时间就能辨别出自家的声音,这听力是练出来的。
夏艳听见遥控器响,就紧张,她宁愿根生不来上班才好。总经理办公室跟接待室是里外套间,去办公室要经过接待室。夏艳紧盯着门口,门口忽然一黑,根生的将军肚挺进了接待室,脑袋还滞留在门外。夏艳赶紧大声说,韩总好!接待室前台于小丽对根生这种做派很看不惯,她是夏艳的远房表姐,其实只比夏艳大两天。觉得表妹嫁给这种人不值。于小丽没朝根生看,也没问候他。根生阴着脸,气鼓鼓地进办公室去了。
夏艳跟了进去,帮根生沏茶。根生说,滚出去,你是经理,沏茶这种事是你干的吗?前台就是搞接待的!夏艳说,小丽姐这会忙着,谁沏都一样嘛!根生砸了一只玻璃杯,用来表达他的不满。幸亏夏艳离得远,要是离得近,他嘴巴子就呼上去了。
跟你说过多少次了,猪脑子!怎么还叫小丽姐,称呼员工应该姓什么就叫什么师,也可以直呼其名,就是不能哥呀姐呀弟呀妹呀,听起来像到了亲戚窝,一点都不严肃,哪有个公司样。员工之间也可以叫名字,也可以叫什么师。高低贵贱还是要有区别的。根生教育着伏搏夏艳。
夏艳怕根生继续纠缠,她让根生纠缠怕了,于是大声朝外面喊,于师,你进来一下!于师并没进来,也没应答。夏艳就出来看是怎么回事。于小丽仰着头坐在电脑跟前,并没干什么事,夏艳有点恼火,问,我叫你你没听见吗?
你没叫我呀?小丽装糊涂。
我在办公室叫你,我说于师你进来一下。
小丽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夏艳,没说话。被表妹叫成师傅,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大了,界限感分明,让她有寄人篱下的感觉。当年她下岗在家,她丈夫在央企上班,工资高,而且只有一个独生女儿,所以没有生活压力。她每天早上去跳跳广场舞,下午去棋牌室打打牌,日子过得滋润着呢。夏艳家新开了修理厂,缺人手,想着她闲赋在家,离职前是办公室主任,善于跟人沟通,就叫她来修理厂管人事和接待工作。她堂堂国企办公室主任,屈尊到一家私人企业做勤杂工,传出去不好听。所以就不想来,夏艳说就当是给她帮忙,她却不过情面,心想全当是散心,就答应了。谁知来了之后,才发现根生就像女人到了更年期,情绪很不稳定,心情不好时,就对她吆五喝六的,她看在夏艳面子上,也就没计较。否则按她的性格,早就撂挑子走人了。
表姐对她这种态度,让她很尴尬,脸憋得通红,又不好跟表姐发缺岩祥作。就压低声音说,你去给根生沏壶茶。于小丽变了脸,她是地地道道的陕西人,会说河南话。平时心情好时,跟根生说话也用河南话,这时候用陕西话故意大声说,凭什么我去给他沏茶,你惯着他,我可没义务惯着他。
根生听见了,从办公室蹦出来,指着于小丽的脸用河南腔的陕西话说,我这里庙小,供不了你这尊大神,你另谋高就吧!根生没意识到,他的口音已经不是纯粹的河南腔了,而是秦腔和豫剧的杂交了。
小丽早就想替夏艳教训根生一顿了,她把心一横,两手叉腰,说,凭什么你让我来我就来,你让我走我就走,我告诉你韩根生,请神容易送神难!
根生没想到平常看起来柔柔弱枣氏弱的于小丽,骨子里却是这么的硬气。他一下子愣住了,脸涨得通红,嘴里却是说不上来话。僵持了一会,想着惹不起躲得起,拿了车钥匙开着车就走了。一边开着车,一边发着誓,哼!晚上回家跟你表妹夏艳算账。
夏艳站在旁边,虽然没说什么,心里却是对表姐有意见的,再怎么说,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根生下不来台吧,他是总经理,起码的威望应该有的吧。
根生连着几天没到修理厂去。跟着老乡到河南参加另一位老乡修理厂的开业典礼,吃、住、行都是老乡承包,打牌输了老乡借钱给他,日子过得很是逍遥自在。
于小丽本想借此机会美美的替夏艳出口恶气,没想到挥出去的拳头砸在了空气中,根生居然遛了,而夏艳也不领她的情。她心里很不爽,想一走了之,又咽不下这口气。因而举棋不定。这时候她才意识到,不能给亲戚打工这句话真的是至理名言。恰巧她婆婆下楼梯时,一脚踩空,把脚给崴了,她正好借此机会给根生撂挑子,上根生见识一下她的厉害,哼!让你个河南担见见啥叫马王爷长着三只眼。于小丽想着夏艳肯定不想让她走,于是临走给夏艳撂下一句话,等婆婆能下地了,她就上班。夏艳嘴上答应着,没关系,你就安心的在家照顾阿姨吧。却在当天晚上就提着重礼,去看小丽婆婆。婆婆是聪明人,以为夏艳借着看她的名义,其实是想确认一下她到底崴没崴脚,她还不知道儿媳妇跟老板闹别扭的事。婆婆跟夏艳表态说,下个礼拜她女儿休年假,就来照顾她,你小丽姐就可以正常上班了。夏艳正在不知道怎么跟小丽提不用来上班的话题,于是就借着小丽婆婆的话头说,阿姨我不是来催小丽姐上班的,我是来给她送工资的,我知道你看病要花钱。说着,拿出一只大信封,递给小丽,小丽接过来用手一掂,心里就有数了。没想到夏艳看着憨憨的,做事却是这么老辣。他们修理厂如果辞退员工,都会多给一个月工资,她是经理的表姐,多给的恐怕是别的员工的三倍吧。
小丽把信封朝桌子上一扔,生硬地说,李经理是大忙人,就不留你了,谢谢哦!夏艳这样做其实心里很慌恐,觉得对不起表姐,可是不这样做,根生那边就没办法交代,只好硬着头皮得罪表姐了。
夏艳因为觉得对不起表姐,因而也没跟根生说她辞退了表姐的事。根生不知情,从河南回到西安又跟老乡打了一夜牌,一大早直接到修理厂去了。这几天他终于想明白了,自己家的修理厂,他为什么要躲,搞得他像个外人似的。
根生泊好车,夹着公文包雄赳赳气昂昂走进接待室,眼睛余光并没看见于小丽,为了不输气势,继续仰着头走进办公室。夏艳跟进去帮着他沏茶,识趣的没问他这几天干啥去了。她想着问了也是白问,搞不好会招来一顿打骂,她学聪明了,尽量少说话,多干事。
根生沉不住气,问,那个前台呢,上班时间干啥去了?我告诉你,该罚钱的就罚钱,不能拉不下脸面!
夏艳故意淡淡地说,罚不上了,人家辞职了。
根生一愣,继而脸上就有了笑模样,不厚道地说,当初就不该让她来,是非精,长舌妇嘛!
毕竟是自家亲戚,被根生这样说,夏艳觉得刺耳,她不想跟根生讨论表姐,倒了茶就出去了。根生跟在后面,不依不饶地说,本事不行嘛,怪不得单位让她下岗。
夏艳站住了,看了一眼根生,说,事情归事情,一码是一码,不能侮辱人。
根生偏又说,人品不行嘛!他如果讨厌一个人,就给这人定了性,惯用的词语是这个人的人品不行。
夏艳忍着气说,再怎么说人家在咱们起步阶段帮了咱们,不能过河拆桥。
根生就生气了,说,什么叫帮忙,我们给她开了工资好不好,而且还开的高工资。按说一个没有技术含量的前台,拿的却是跟大工师傅一样的高工资,她还以为是自己工作能力强,其实完全是看在她是你表姐的份上,够给你面子了吧。
夏艳平时说话心直口快,口无遮拦,这时候却多了个心眼,并没把多给了表姐三个月工资的事说出来。
一大早正是修理厂最忙的时候,接待室人来人往,夏艳怕影响不好,就说,在修理厂别说这些话了,让员工听见了看贱咱们,要说咱们晚上回家说去。根生心里觉得有道理,嘴上还不依不饶,我是总经理,我爱咋滴就咋滴,哪怕我在这里翻跟斗呢,我看谁敢放一个屁!
夏艳叹口气,没说话,她时常有一种秀才遇见兵,有理说不清的窒息感。小丽走了,前台暂时还没招到人,她只好兼任着。一个修理工进来给她报告所修车辆的信息,她怕忘记了,嘴里念叨着,拿笔在单子上记录下来,根生趁机回了办公室。
夏艳给他除了眼中钉,根生心情不错,他怕夏艳晚上下班不坐他的车回家,临近下班,夹着公文包,这里看看,那里瞅瞅,用眼睛余光等着夏艳收拾好了一起回家。两个人只要在修理厂闹矛盾,夏艳就不愿意坐他的车回家,以免他在路上继续发飙。
这一切夏艳看在眼里,她故意磨磨蹭蹭,先把一天的单据做了汇总,然后又把保险柜里的钱拿出来在验钞机上过了一遍,用皮筋扎好。根生并没显出不耐烦,相反却是耐心十足。夏艳想着李涵也快放学了,这才换了工作服,拿起包准备回家。
根生赶紧钻进车,发动了汽车,推开副驾驶门,等着夏艳坐上来。一路上根生脾气很好,跟夏艳说他想买套房子,租人家的房子想添置个东西都不方便。夏艳心里其实早就想买套房子了,想着父亲晚上给他们修理厂看大门,白天还要回李家庄,几十里路,骑着个破二手摩托车,毕竟奔七十岁的人了,吃不消的。买了房子,把母亲接来,一家人住在一起。
夏艳虽然有这个想法,可是没敢说出来,根生见夏艳没表态,以为她不愿意。就用小眼睛瞪夏艳一眼,心里说,跟你说是瞧得起你,别给脸不要脸,明天我就去看房子。
夏艳也是沉不住气的人,没过几分钟,就按捺不住了,把身子拧到根生这边,兴奋地说,要买就买大三室的房子,住着宽敞。
根生说,那是必须的,你晚上把家里的几个存折拿出来加一加,看有多少钱。根生做生意不爱算账,都是年底存折上有多少钱就是一年来所挣下的钱。
夏艳问,你说咱们买房子是按揭还是一把付清?
当然是一把付清了,按揭多麻烦,咱们又不是没有钱。根生财大气粗地说。
第二天根生早早就起床了,让夏艳把他的那套藏蓝色西装拿出来。夏艳问,拿西装干啥?穿上买房子呀!那些卖房子的,都是狗眼看人低,咱打扮得像成功人士,他们肯定会像哈巴狗似的跟在咱屁股后面转悠。夏艳想起来售楼先生大多都是穿着藏蓝色西装,打着领带,跟根生西服颜色是一个色,就笑了。说,你穿上西装,跟售楼部的工作人员能分得清谁是买家谁是卖家吗?
根生不以为然,在他心里,西装是最高等级的衣服,遇到重大事件,必须穿上西装。
根生见夏艳没动,就白一眼夏艳,说,皮一样,瓤能一样吗?穷小子跟成功人士能比吗?那些卖楼的,就是穿上再高级的西装,也掩盖不了一副穷酸相。我堂堂的韩总,就是穿上叫花子衣服,也遮挡不住富贵相。
夏艳拗不过根生,就去柜子里给根生翻找西装,夏艳也不是爱干净整洁的人,加上工作忙,家里很凌乱,几乎下不去脚。屋里只有一只衣柜,衣服全部胡乱在里面堆放着。她拉开柜门,把自己整个人埋在衣柜里,拨拉了半天,才发现西装在衣柜的最底层。仿佛怕西装会跑掉,她一把揪住西装使劲朝外一抽,西装出来了,衣柜里的其他衣服也呼啦跟着倒塌下来,扑了她一身。
夏艳赶紧反手把西装朝床上一扔,用身子扛着倒塌下来的衣服,一双手胡乱朝柜子里塞着。根生看见自己皱得像老头脸似的西装,埋怨夏艳,也不知道把我的西装挂起来,皱成这样还怎么穿?夏艳没好气地说,我倒是想挂,可惜柜子里没有挂衣服的地方呀!
他们家从来不熨衣服,因而没有熨斗。根生又说,赶紧的给我拿到街上熨衣服的摊位上熨熨,这副模样怎么穿?
夏艳忙着塞衣服,没搭理他,心想这才几点,熨衣服的摊位还没出摊呢。
你耳朵聋了是咋的?我还指挥不动你了!根生就焦躁起来。
夏艳终于把衣服又全部塞回到衣柜里了,回过身说,熨衣服的摊位要十点以后才出摊,这会才七点。
根生一听要等到十点,就不想等了。他双手提着西装领子,岔开两腿,在空中使劲地抖了几下,想把衣服上的褶子抖平,可是,无论他使多大的劲,衣服上的褶子仍然像狗皮膏药,死命赖在衣服上不松口。
根生是不讲究的人,抖了一会就作罢了,管他呢,虽然浑身的褶子,可是,谁又能说他穿的不是西装呢。
根生穿着布满褶子的西装,手上提着一只黑色无纺布袋子,上面印着瓦尔塔蓄电池字样,根生家里有许多个这种印着厂家名称的无纺布袋子,都是代理商免费送给他这种经销商,用来给厂家做广告。无纺布袋子里装着刚从银行取出来的巨款,挺着腰杆走进开发区这家新开盘的售楼部。他之所以来这家售楼部,是因为老乡在这家售楼部刚买了一套房,他不想动脑筋,也不想跑路做调研,就跟在老乡后面在这家买现成的。他是上午第一个走进售楼部的客户,售楼小姐看了他一眼,瞧他的打扮,以及手上提着发的免费无纺布袋子,想着他是刚从菜市场买完菜,跑来凑热闹的,就没搭理他。他在沙盘跟前站了半天,才有一个售楼先生走过来问,请问先生,您想看多大平的房子?
根生嫌售楼部怠慢了他,把脖子一梗,没吱声。售楼先生又问了一句,他这才拿起公文包敲着沙盘说,三个房间的。
售楼先生怕他把沙盘敲坏了,赶紧用手护在沙盘上,说,您要三室的呀!请跟我来,三室的房间在这边。
根生跟在售楼先生后面朝另一只沙盘走去,他不禁笑了,他身上的西装的确跟售楼先生穿的西装无论从款式到颜色,都很接近。
售楼先生站住了,根生也站住了。售楼先生用手里的小手电照着眼前的沙盘说,这是五号楼,一梯两户,都是三室两厅两卫的户型,有一百二十平的,有一百四十平的,南北通透,明厨明卫。
根生也不懂这些,听得云里雾里的。他后悔没叫上老乡一起来。
售楼先生见根生是外行,就问,您家是几口人住,我帮您推荐一套适合的户型。
根生情急中说,五口人。说过以后,才反应过来把夏艳爸妈也算进去了。
售楼先生说,哦,是祖孙三代人呀。那这个一百四十平的合适,虽然说也是三室,可是多出了一间保姆房,实际上是四室,这个保姆房可以当储物间,也可以做衣帽间。
根生立马想到如果他妈知道他买了房子,要住到他家,就让他妈住到保姆房里。至于其他的三间房,他跟夏艳住一间,李涵住一间,剩下的一间让谁住看他的心情。
售楼先生在旁边等了一会,给足根生考虑的时间。看看火候差不多了,说,您如果要,就赶紧决定,房源不多了。
根生一听房源不多了,就问,还剩几套?
除过顶层和底层,你要的优质户型就剩下四,五,六楼三套房源了。
根生拿不定主意要几楼,就看着售楼先生,售楼先生说,金三银四,高级干部都住四楼,您就要四楼吧,光线好,楼层不高,爬起来不费劲。
好!就要四楼。根生拍了板。
售楼先生掩饰住自己的喜悦,嘴角露出一抹微笑,试探着问,那大哥您今天是先交定金还是……,售楼先生故意没把话说完,根生把持不住,抢着回答,交全款!售楼先生偷偷打个响指,大声说,好嘞!您请跟我去财务部办理手续。
7. 连载小说《上门女婿》(二十)
夏艳抱着李涵坐车来到二姑家,二姑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织毛衣。夏艳着急的问,我姑父呢?二姑笑着说,等下你就知道他在哪了。夏艳在屋里环视一周,里屋传来姑父滚雷似的呼噜声,一波一波地拍打着卧室门。夏艳说,不是说胖人爱打呼噜,姑父那么瘦,咋也爱打呼噜?你姑父年轻时候不打,过了五十岁才开始打,这几年打得越发厉害了。二姑说着,把手里正织的毛衣一卷,放在橱柜上,抱过李涵亲了一口,问夏艳,中午饭吃了吗?没吃冰箱里有冻饺子,猪肉馅的。
喂孩子的人容易饿,夏艳听到猪肉馅饺子,肚子里像有只手,挠了她一下。夏艳说,吃是吃过了,可是,这肚子听见饺子,就张着嘴,嚷嚷着还要吃呢。
二姑把李涵又递给夏艳,说,那你等高友着,我给你下饺子去。
不一会,二姑就端着一盘饺子,一小碟调好的汁从厨房出来,说,怕你连着吃两顿饭会肚子胀,给你捞的干饺子。夏艳高兴地说,我就喜欢吃干饺子。说着,岔开两腿,把李涵脸朝外往自己左腿上一墩,用左胳膊搂着,腾出右手准备吃饭。
二姑一看夏艳这阵势,心疼得眼圈发红,她反身又给夏艳盛了一碗汤,放在边上晾着。李涵却不老实,挥舞着胳膊腿,身子扭成了麻花,闹着要吃饭。
二姑笑着说,看把我孙子馋的,来,让你妈吃饭,奶奶给你喂。
李涵听懂了姑奶奶的话,把两只胳膊递给姑奶奶,姑奶奶就势抱了过去。二姑抱着李涵到厨房取一双筷子,一只小碗,回来坐在夏艳对面启磨。她把李涵的一双小腿朝自己大腿间一夹,让李涵坐在她膝头,面对面的固定好,这才给小碗里夹一只饺子,用筷子捣烂,喂给李涵。
李涵要自己吃,用长着酒窝的小手抓着筷子不放,男孩子劲大,二姑好不容易才掰开他的小手,他又抓向小碗。
姑奶奶逗他玩,把小碗举到头顶,李涵够不到,他急得一下子就从姑奶奶腿上站起来,不料脚下是空的,咕咚一下,就要掉下去,幸亏姑奶奶反应快,两腿一夹,才没漏下去。姑奶奶惊得妈呀一声尖叫,李涵以为姑奶奶逗他玩,笑得咯咯响。
唉,男孩子就是淘气,你一个人带他真不容易。二姑惊魂未定,说。
夏艳满不在乎地说,比起我在地里干活轻松多了。
姑父被吵醒了,他在屋里剧烈的咳嗽了一阵,嘴上叼着烟,踢踢踏踏走了出来。
夏艳说,姑夫,你咳嗽的咋那么厉害,去医院检查一下嘛。
姑父还没开口,二姑抢着说,你姑夫是大烟筒,把气管和嗓子都熏坏了,得了严重的气管炎和咽炎。
姑父的病都这么厉害了,嘴上还叼着烟,夏艳没说话,上去就把姑父嘴上的烟给薅了下来,朝地上一扔,用脚尖碾灭。
姑父吃了一惊,看看老婆,又看看夏艳,继而才尴尬地看着地上那只烟的尸首。
二姑叫苦连天,在心里说,我的天呀,夏艳这不是缺心眼吗,咋能这样硬上手呢,我都不敢来硬的。
夏艳得意地坐下,继续吃饭。
自从有了孩子,夏艳养成了军人的吃饭速度,很快,一盘饺子下肚,一碗面汤跟着也灌进了肚子。
抽烟的人嘴上不能闲着,姑父又在口袋里摸索着,夏艳说,姑父,你摸啥呢,是不是又在摸烟。
二姑给老伴使着眼色,说,夏艳也是为你好,你要是觉得嘴里没着没落,我给你拿把瓜子,你磕着。
姑父是乐观人,咧嘴一笑,说,大男人家嗑瓜子,那不成了娘们。
夏艳心里搁不住事,直入主题,说,姑父,我专门来找你的。姑父看一眼夏艳,没有说话,他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。夏艳继续说,店里新开了摩托车修理业务,根生没办营业执照,万一工商局来检查,就会罚款,听说罚得还挺重。我说话他根本就不听,我l想让你帮着劝根生赶紧去办照。
还真让他猜对了,姑父在心里叫苦不迭。根生现在不把他当回事,夏艳是一点都没看出来。
二姑也没看出来点啥,丈夫不戚旁槐去根生店里帮忙,她以为不需要了,姑父回家也没跟老婆说根生对他的态度,男人家要是跟女人说这个,自己也不成了娘们了吗?
二姑关心地问,夏艳,店里摩托车修理生意好不好?忙得过来吗?
姑父赶紧的给老婆使眼色,让她别问了。他怕老婆子又让他去给根生帮忙,那样就尴尬了。二姑却会错了意,以为夏艳嘴上说让姑夫劝根生领照,实际是委婉的让姑父帮忙找熟人,丈夫不好拒绝,让她出面呢。于是就帮着丈夫解脱说,你姑父是平头百姓,哪里认识工商局的人。
这哪跟哪呀,夏艳跟姑父都给逗笑了。姑父不好直接拒绝,就应付夏艳说,我知道了,这几天抽空去你店里一趟。
夏艳却不依,说,姑父下午没事,跟我一起去店里吧。
姑父笑着说,真巧了,姑父下午答应了朋友一件事,不能跟你一起去了。
送走夏艳,二姑问老伴,没听你说下午有事呀。
姑父不想在老伴跟前说根生的是非,因而说,夏艳说风就是雨,我跟她一起回去,等于家丑外扬了,根生肯定不高兴,还不找茬子收拾她。
二姑心直口快,说,这根生是精得很,夏艳哪是他的对手,说句不好听的,根生把她卖了,她还会替根生数钱呢。
姑父说,两口子之间不能这样说,只能说一物降一物,一个愿打一个愿挨,就像咱家,你就降着我。
等了几天,姑父并没来店里,夏艳准备再去一趟姑父家,还没等她去,店里就出事了。工商局没来检查,市汽车维修管理处巡查到他家,根生拿不出维修许可证,而且连摩托车维修营业执照都没有。事情就大了,等于是无照经营。根生之前不知道要办维修许可证,他甚至都没听说过维修证这回事。面对穿着蓝制服的执法人员,根生脸都吓白了,他一个劲的给执法人员说好话,执法人员全板着脸,拿出封条说要封店门,让他到汽车维修管理处学习。
夏艳一看急了,说,不能封门呀,我们吃住都在店里,封了门,就要流落街头了。
看热闹的也帮着夏艳说情,烟酒店老板娘教夏艳,让她拉着执法人员上阁楼看看,看她说的是不是实情。
夏艳一出面,根生就不吭声了。这种场合女人就应该冲在前面,最好躺在地上撒泼打滚。夏艳没读懂根生的用意,只是高声跟执法人员讲道理。执法人员并不跟她对话,公事公办,把他们修理摩托车的工具和配件拉走了,临走把根生也拉去学习了。
根生在路上想不明白一件事,执法车身上喷着汽车维修管理处,可是,他修的是摩托车,并不是汽车,为什么要到汽车维修管理处办摩托车维修许可证呢。
他忽然就笑了,心想这些人肯定搞错了,他有必要提醒一下。根生对坐在旁边的小伙子说,师傅,我是修摩托车的,不是修汽车的,不归你们管吧。
小伙子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小细白牙,没说话。根生认为他理亏,所以才不说话。
根生觉得自己是秀才遇见兵,有理说不清,他只好看着窗外,这时候迎面骑过来一辆摩托车,缺了一只后视镜,他忘记了自己在去往学习班的车上,就要对着那人喊话,没有后视镜可不成!他刚张开嘴,那人就飞驰而过了。他懊恼的一砸大腿,坐在旁边的小伙子警惕地看向他,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,低下了头。
根生走后,烟酒店老板娘给夏艳出主意,让她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回娘家住几天,反正根生学习回来,还要到工商局申请营业执照,然后才能去汽车维修管理处申请维修许可证,没有一个星期时间别想办下来。夏艳问,嫂子,你咋啥都懂?
我哪懂这些,是你大哥说的,他也是听刚才看热闹的人说的。
夏艳也有几个月没回娘家了,心想这倒是个机会。她回屋简单收拾了一下,抱着李涵坐车回李家庄去了。
根生晚上回到店里,看见门锁着,不知道夏艳去哪里了,开了门进去,灯黑着,冰锅冷灶,夏艳显然走了很久了。
根生一肚子的火,胡乱吃了点干馍,喝了点水,爬上阁楼。在汽车维修管理处学习,比他干活都累,他只有小学文化水平,那些条例呀,制度呀,听得他脑瓜子疼。
学习期是三天,最后一天还要考试,而且要写思想汇报,老天爷,想想都头大。根生迷迷糊糊睡着了。
天一亮,根生爬起来,没有夏艳在旁边,早饭也没人做,茅坑也不想蹲了,一气之下饿着肚子去继续学习。
夏艳在娘家住了两天,就住不下去了,摩托车修不成了,自行车修理生意还在,她这一走,损失可不小。第三天吃罢早饭夏艳就回城了。
到了西安,店门关着,夏艳不知道根生是什么情况,到隔壁烟酒店打听,老板娘说晚上看见门缝里有光亮,想必根生晚上是在店里。夏艳放了心。她刚开了店门,就有顾客来修自行车。放下行李,顾不得歇息,就开始忙活了。
吃过午饭不久,根生回来了,看见夏艳背着儿子修自行车,对夏艳不辞而别的怨气消了许多。打发走顾客,夏艳看一眼根生,如果根生打她,她准备忍着,根生哪经过这么大的事情,要发泄就由着他发泄,她皮实,能受得了。
根生并没发泄,而是进了屋,夏艳不知道什么情况,跟了进去,根生也不理她,而是翻箱倒柜的找东西。
夏艳,我的身份证放在哪里了?根生翻了半天,毫无头绪,就问夏艳。
夏艳没说话,拉开抽屉,在一本书里拿出身份证交给他。
夏艳,店里的公章和我的私章放在哪里了?根生得寸进尺又问。
夏艳又拉开另只抽屉,拿出用塑料袋装着的两枚章子交给他。
根生拿着身份证和章子,走了。
没多长时间,根生回来了,拿着一沓子表格,朝夏艳招手,夏艳放下手里正干的活,走过去。
这些表格你填了,我去干活。根生温和地说。
夏艳瞟一眼根生,看一眼表格。洗了手,跟根生换了工。
夏艳坐在桌子前,摊开表格,数了数,是三张表格,每张一式两份。最上面一张是申请表,几个空格,只有一个空格写着字,夏艳凑近了才看清,是韩根生几个字。夏艳扑哧笑了,小学毕业的韩根生,填个表格都吃力。夏艳的优越感油然而生,她是高中毕业,在这点上比根生强。夏艳依次把表格内容看了,就像答试卷,把会的填上,不会的空着,然后跑过去问根生。
根生,咱们店里注册资金是多少?夏艳问。没等根生回答,她接着问,咱们店里营业面积是多少?问的根生一头雾水,就发脾气起来,吼道,我哪知道,你爱咋写咋写。
夏艳吃了钉子,只好回到屋里闭门造车。夏艳的字跟她的人一点都不像,一笔一画,规规矩矩,小而秀气。夏艳按照自己的理解,把所有空格都填满了字,她上学那会,遇到考试,老师就会教他们凡是空格都填满,填上了就有希望得分,也许蒙对了呢。
根生忙完顾客,走进来。夏艳拿着表格让他看,根生懒得看,只是说,这次好好起个店名。夏艳附和说,你说得对,店名很重要,起好了就会生意红火。夏艳又试探着说,起名字我爸是行家,咱们晚上回去一次,让我爸起。根生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谁会起名字,就同意了。于是他们早早收拾了店门,骑摩托车回李家庄。
路上,夏艳提议买点礼品,说她前两天回去因为带着娃,腾不出手来拿东西,所以就空手回去了。根生没说话,夏艳以为根生不想花钱,她心有不爽。赌气想自己去买,根生不停车,她也不敢跳车。根生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夏艳的表情,他故意不表态,而是加大马力,把摩托车直接开到一家大型商场门口,熄了火。这才对夏艳说,把娃给我,你进去看着买,我在外头等你。夏艳假装生气,把李涵朝根生怀里一塞,拧着浑圆的屁股,进了商场。夏艳按照自己的想法,买了一大堆东西,怀里抱着,肩上背着,累得脸蛋红扑扑的走到门口,朝地下一放。根生在送礼上一向大方,夏艳花钱他也不计较。根生把李涵交给夏艳,把礼品摞在行李架上,用绳子固定好,骑上车回家。
回到李家庄,天刚擦黑,夏艳爸看见夏艳,愣了一下,说,你早上才走的,咋又回来啦?夏艳说,我们开了摩托车修理铺,让你给起个店名。承蒙女婿瞧得起自己,夏艳爸二话不说,戴起老花镜,拿着夏艳用过的一本没有封皮,卷了角的字典,查询起来。很快就写满了一张纸。
秋艳放学回来,一进门看见根生,把鼻孔朝天翻了个白眼,她一向瞧不起根生,尤其不喜欢根生的河南口音。根生心情好,难得的跟小姨子开着玩笑,大学生回来啦?秋艳杏眼圆睁,狠狠地在地上碎了一口,走开了。秋艳连续两年落榜,今年又在复读,根生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。说起来根生也是冤枉,他没上几天学,对学校的事压根搞不懂,他认为叫谁大学生,就是对谁最大的恭维。他正尴尬着,冬艳也放学了,这回他没敢说话,怕再惹这位小姨子不高兴。
冬艳大咧咧地说,韩老板大驾光临,蓬荜生辉。根生听不懂,没敢吱声。冬艳扭头看见她爸认真的样子,就知道她爸又要起名字了。
夏艳,你们这是什么情况。冬艳转身问她姐,她们家姐妹互相都是叫名字。夏艳说,我们要开摩托车修理铺了,让咱爸给起个店名。
冬艳眼睛骨碌碌一转,说,我有个好名字,保准你们满意。夏艳爸笑了,说,说出来我听听。冬艳说,就叫秦豫摩托车服务部。根生还在琢磨,夏艳说,这个名字好,有水平。夏艳爸也说,陕西河南都有了,服务部要比修理铺文明,根生,你说行不行?
夏艳知道根生没明白秦豫是怎么回事,就替他解释,秦是陕西的简称,豫是河南的简称。陕西河南是一家。根生这才明白过来,仔细一想,他开的摩托车修理铺还真是这么回事,就同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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